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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20.第1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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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

他忽然說出來這一句話來,我猝不及防,一下從船上站了起來,差點跌下河去。季明媚忙將我一把拉住,擔憂地看著我。我無暇理會她,只覺得這一河的水都沖不掉我心中的震驚——這件事,居然和我也有關系!

李四所說的那枚鐵牌子,不就是此刻正掛在我脖上的那枚組織信物嗎?

這枚信物之前一直在魏家的丫鬟秋兒手中,後來才由秋兒的兒子阮郎交給了我。既然這樣,它怎會出現在那個槍支買主的手上?我腦子一亂,思緒頓時停滯,怎麽也理不清這其中的關系。

李四見我反應如此之大,也有些詫異,問道:“你怎麽了?”

季明媚不待我開口便忙道:“沒什麽,你繼續說吧。”她說著便扯了扯我的衣袖,示意我坐下去。我回過神來,強自壓住心頭的震動,照她的意思坐了下去。季明媚是對的,無論如何先聽李四說完才是最好的應對。

李四古怪地看了我們兩人一眼,接下去說道,那牌子只有一指長兩指寬,觸手冰涼,怎麽握也不會變得溫熱,雖然黑乎乎的,卻能在黑暗中被看見。這牌子果然和所有的牌子都不一樣,也不可能被假冒。

既然認出了牌子,他便問買主,為何不早點來找他?那買主答道,因為在這裏遇到了幾個熟人,不方便露面,所以耽誤了幾日。李四聽了也不以為意,槍支買賣本就見不得光,避著人也是應當的。

他將買主領去了繅絲廠,將具體的隱藏地點告訴了他,隨後買主便叫來同夥將槍支起出來運走了。事情順利交接,李四心中也是一陣輕快,本以為所有的事都到此為止了。誰知就在那買主離去的第二日,忽然又有個人找上了門來。

這人語氣和善,說話也客氣,但是李四在他開口的第一瞬間便透體冰涼。因為他對李四說的是:“牌子在這裏,煩請驗看。槍支在哪裏還請告知,方便我們運裝。”

這人居然也拿出了一枚鐵牌,和前面買主拿出的那枚一模一樣!

李四說他當時聽得一下懵了,而我現下聽到這個消息,反應也沒比他好到哪去。我一直以為那枚牌子是組織的信物,既然是信物,那自然是獨一無二的,可是現在聽來這牌子非但不止一枚,而且還不止兩枚!

眼下我身上有一枚,那之前的買主有一枚,現在那找上門來的人也有一枚,加起來已經有三枚了。可是誰家的信物會有三枚啊,又不是酸梅幹!難怪之前無論胡小天、錦笛還是季有節,都對這牌子表現得不大上心,敢情這牌子是人手一個啊。

李四再次瞥了我一眼,往下說道,他當時見到那枚牌子,真是瞬間就寒意透心了,顫抖著問那人,和昨日那買主是否是一夥的。那人頓時又驚又怒,連聲追問他是否已經將槍支交給他人了。李四不敢隱瞞,就將昨日的事說了。

那人聽到昨日那買主說在這遇到了熟人,便問他那買主叫什麽。李四告訴他,那買主自稱叫秦簡。那人聽到這個名字後忽然鎮定了下來,對李四說,他就是秦簡的熟人,前幾日秦簡一直都沒來找李四,大概就是要隱藏行蹤,好伺機劫走這批槍支。

李四聽得心中惶恐,又想起賣主離去時淡定的神色,心中打了個寒戰,便問那人如今該怎麽辦,有沒有辦法再將那批槍支劫回來。

那人嘆息一聲,說槍支既然落入秦簡手中,恐怕是要不回來了。至於李四要怎麽向賣主交代,那人讓他自己看著辦,說著便就此離去了。李四獨自一人驚恐萬狀,雖然那賣主從未對他說過什麽脅迫之語,可是他一想起那人,不知怎的就要打個寒戰。

而此時我聽著李四的講述,也差點失聲叫了出來。因為那個劫走李四槍支的人,居然是秦簡!

秦簡從虎山離開去追隨古音,那是十餘年前的事。李四講述的事件則是近二十年前發生的,那麽此刻的秦簡還是虎山的二當家。李四之前就說過,這批槍支是要賣給一個大土匪窩的,既然虎山將槍劫走了,那買主自然不會是虎山。

那麽真正的買主會是誰呢,狼窩嗎?秦簡身上有鐵牌還說得過去,因為他與古音相熟,或許古音身上有鐵牌所以借給了他,可是狼窩的人怎麽也有?

我想開口問李四,後來找上他的那人叫什麽,不過季明媚卻看了我一眼,微微搖了搖頭,示意我不要開口。我明白她的意思,是讓我等著李四說後面的事,屆時或許不用問就能知道一切。

於是我便閉口不言,強忍著心中的疑惑聽李四繼續講述。李四道:“那人離去後,我真是寢食難安。我費盡心思將繅絲廠清空了,誰想竟然將貨交給了他人,後面如果賣主找上門來,我該如何交代?”

就這樣過了一日,正在李四心如死灰之時,真正的買主卻忽然又找了上來。這一次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女子,身後還跟著一個人,看穿著打扮與二人迥然相異,似乎是個搬夫之類的人。

那女子似乎是真正買主的妻子,只是身後領著個人,就像孩子被欺負了找上門來的父母一般,看著難免有些怪異。李四正在驚訝,只聽那女子便道:“小天,你說的那掮客,就是他嗎?”

那叫小天的人點點頭,那女子便對李四道:“有個叫莞爾的女子,之前在繅絲廠被數人謀殺。既然那批槍藏在繅絲廠,想必此事你也是知道的了?”

李四這才回過神來,原來站在這兩人身後的,竟是莞爾的丈夫!

自從趙一等人都離去後,繅絲廠裏的女工們便紛紛散去,莞爾自然也跟著離開了。只是她受過重創,身心嚴重受損,當時幾乎連路都走不動了,還是幾個女工看她可憐,才將她送到貨棧去找她丈夫的。

李四看著莞爾的丈夫,腦中忽然轉過彎來,原來這個真正的買主,竟是莞爾丈夫的雇主。只是不知他們帶著他到這裏來做什麽。

他正想著,還沒開口就聽那女的道:“你將莞爾為何會遭受重創的經過,詳細說給我們聽。”

李四見她要知道莞爾的遭遇,心中詫異卻不敢多說什麽,便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。那女的聽了之後,沈思了一下道:“所以,莞爾是被那三個人接力謀殺的?”

“莞爾已經死了?”李四聞言一驚。

“還沒有,不過也快了。”那女子淡淡地道,“一個無辜的女子,卻遭受三個大男子輪流謀殺,總該給她討個公道才是。”

原來他們找上門來竟是要給莞爾討個公道,也不知道到底跟莞爾夫婦是什麽關系。李四心中暗忖,自己並沒有參與謀害莞爾,相反還救過她多次。他們就算要討公道,找自己做什麽?

正在他思忖之時,那叫小天的買主便說道:“若是沒遇上便算了,既然叫我們遇上了,她先生又是受雇於我,那便不能不管。這樣吧,槍支被劫這事我擔了,不會讓賣家來找你麻煩,但是你也要幫我一個忙,如何?”

我在聽到李四說那個買主名叫“小天”時,心中便已經了然,原來那個真正的買主並不是狼窩的人,而是胡小天。他也是組織的人,自然也可能有一枚鐵牌。胡小天後來頂替秦簡去了虎山當二當家,之前我一直都沒想過,虎山這個土匪窩,為何他能說去就去。

現在想來,其實胡小天早就開始與虎山打交道了,他的那批槍被秦簡劫走了,或許他就此做個順水人情將槍送給了虎山,這樣一來虎山自然要欠他人情,後面他再去虎山入夥便是順理成章的事了。

“那叫小天的買主說,如果我負責將趙一等人找到,並將他們送到莞爾丈夫居住的地方贖罪,便替我擔下槍支被劫的責任,保證不讓賣家來找我麻煩。”李四道,他當時聽了這話後心中卻有些發愁。

因為那三人中孫三好找,就在當地,但是趙一、錢二兩人離開後,他卻完全不知他們去了哪裏。況且就算他找到他們後,又如何能將他們帶去贖罪?

胡小天似乎也知道他的難處,便又提出不用他立即就完成此事,只要在二十年的期限內完成便可,問他可願答應。這倒是可以,李四心想,如果有二十年時間慢慢籌措,這事倒是能夠做到,於是便答應了他。

“於是莞爾的丈夫便將地址告訴了我,讓我二十年後帶著趙一三人去一個碼頭找他,他會撐著船來接我們。”李四道,“這些年來我走遍各地,其實早就找到他們三人了,但是說服他們到這裏來,卻又花費了十餘年的時間。他們本就不是天生的壞人,心中對當年的事其實也很悔恨,所以十多年後終於被我說動,和我一起來了這裏。”

“你……你這些年來就為了當年的一個承諾,竟真的花費了二十年時間去做這事?”我和季明媚都有些瞠目,心中都有些回不過神來。他不是個掮客嗎,應該唯利是圖才是,這種一諾千金的事,怎麽也不像是他這種人會做的。

“哈哈。”李四笑,“你們很奇怪吧,像我這樣一個人竟會做這種事?別說你們,我自己都覺得奇怪。不過吧,我這人什麽壞事都做過,唯一的優點就是言出必行。況且我將那批槍支弄丟了,這本就是我該付的責任——人總是要承擔責任的。”

他說著,也從船艙裏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。我心中一緊,忙道:“你並沒有害過莞爾,不用……”

“你覺得我說服他們過來送死,我自己還能活著回去嗎?”李四笑道,“況且說起來,當時莞爾被殺,其實全是因我而起,我有什麽冤枉的。”

他說著,再度看了船夫一眼,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河裏,一下就被激流吞沒了。船艙裏的四個人已經全部跳進了河裏,船夫望著河水出了會兒神,忽然說道:“他在撒謊。”

“嗯?”我和季明媚望著他,心想這四個人全都自己跳下河去了,他居然還在說李四撒謊?

“如果他想的話,應該早就可以帶著趙一他們過來了。”船夫笑道,“可是他們卻在二十年之期的最後一日才來。這不是撒謊是什麽?”

我和季明媚都沈默不語,能夠過來償還當年的錯事,已經是極大的勇氣了,即便是拖到最後一日,又有什麽可指責的?

“他們都說完了,該輪到我了。”船夫無視我們的眼神,“當年莞爾去繅絲廠後,回來時卻受了重創,奄奄一息。這完全是無妄之災,所以我知道後幾乎發狂,當場就鬧起來,要去繅絲廠找那些人報仇。可是莞爾卻說,那些人都已經離去了,我上哪去找他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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